祁连山口的风像灌了冰碴子,直往脖子里钻。李晟缩着脖子蹲在雪窝子里,睫毛上结的冰碴子压得眼皮发沉。他数着谷底移动的黑点,三百铁鹞子的锁子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,像一群披着铁皮的恶狼。
\"赵大眼,把弩箭换毒盐箭头。\"李晟压低声音,手在羊皮手套里攥得发白。旁边的老兵赵大眼往弓弦上挂箭,突然\"哎哟\"一声——一支孔雀翎箭擦着他耳际钉进雪堆,翎毛上的金粉在白雪里格外扎眼。
\"狗日的卢家!\"郭子仪啐了口带冰碴的唾沫,把水囊重重摔在雪地上。这位老帅的铠甲肩带已经磨断,用牛皮绳随便系着,露出里面暗红色的旧伤疤。\"盐工队听着!给陌刀抹醋!投石车换石灰罐,先砸马!\"
段秀实光着膀子冲进人群,古铜色的后背布满刀疤,像张揉皱的牛皮。他抄起醋桶往陌刀上浇,褐色的醋液在刀身上滋滋冒烟,腾起的酸雾让士兵们直皱眉头。吐蕃铁骑冲到百步之内时,王老五猛地拽动绳索,装满石灰的麻袋从崖顶滚落,在敌阵中炸开一片白茫茫的云雾。
\"杀!\"李晟第一个跃出雪窝,陌刀划破空气的声音像撕布。最前面的战马被石灰迷了眼,前蹄腾空时,他的刀刃精准砍进马腿关节,\"咔嚓\"声混着马的悲鸣,血浆喷得他满脸都是。一个吐蕃百夫长举着弯刀劈来,李晟侧身避开,张老三趁机从马腹下钻出,毒盐匕首捅进对方铠甲缝隙,黑血顿时渗了出来。
战场西北角突然传来骚动,郭子仪转头望去,只见一支冷箭擦着李晟头盔飞过,钉在冰壁上的箭羽正是孔雀翎。\"保护少将军!\"他怒吼着挥刀砍倒冲来的敌兵,余光瞥见崖顶有个黑影一闪而过。
骊山地宫的冰壁上,水珠顺着青铜鼎的雷纹往下淌,像流不完的眼泪。上官婉儿的手指停在鼎耳的凹槽处,指甲缝里还沾着卢弈的毒血:\"陛下,您看这凹槽,和梅妃的玉簪形状是不是一样?\"
李琰的手悬在半空,犹豫片刻才解下贴身佩戴的羊脂玉簪。簪子插入凹槽的瞬间,鼎内传来轻微的\"咔哒\"声,仿佛千年机关终于转动。阿史那云举着火把凑近,只见鼎内壁刻着密密麻麻的粟特文,有些字迹已经被磨得模糊:\"双生非祸...河清则明...\"
\"河清?\"婉儿突然剧烈咳嗽,靛蓝色的血沫溅在冰面上,像开了朵妖异的花。李琰伸手扶住她,掌心触到她后背凸起的刀疤——那是三年前在洛阳,她为他挡下吐蕃刺客的一刀。
\"报——!\"陈玄礼的亲兵连滚带爬冲进地宫,身上的铠甲还滴着运河的泥水,\"扬州沉船里找到萧娘娘的鎏金耳珰,嵌在卢三郎尸首的眼窝里!\"
阿史那云的狼牙链\"哗啦\"缠住旁边发抖的老太监,银链倒刺划破他衣领:\"说!耳珰里的磁石粉哪来的?\"太监脸色惨白,裤裆湿了一片:\"是...是韦妃娘娘给卢家的,她说...说能镇住九鼎的地气...\"
扬州运河边,腐臭味混着火油味熏得人睁不开眼。陈玄礼挽起裤腿,横刀劈开缠住脚踝的水草,淤泥里露出半截生锈的铁链。王老五突然从水里冒出来,头发上挂着水草:\"大人!船底有铁链连着炸药,足足十几箱!\"
话音未落,对岸鬼面将的箭楼里传来机械转动的声音。陈玄礼抬头望去,只见裹着蛊虫的泥球被拍竿抛来,\"砰\"地砸在堤岸上,黑色的虫群瞬间爬满守军的脸。张老三抱着石灰桶冲上去,虫子钻进他衣领,他却咧嘴一笑:\"龟儿子们,尝尝爷爷的石灰宴!\"
石灰与虫尸炸开绿色的烟雾,陈玄礼趁机大喊:\"点火船!\"十艘浸满桐油的旧船被砍断缆绳,顺着水流撞向敌舰。火光冲天而起时,李晟带着玄甲骑兵从侧面杀出,陌刀劈断拍竿的木头基座,碎片飞溅中,他挑飞了鬼面将的头盔。
\"你到底是谁?!\"陈玄礼的横刀抵住对方咽喉,却在看清那张脸时倒吸一口凉气——整张脸布满烧伤的疤痕,右耳缺了半只,正是三年前在长安街上见过的卢家护院。
\"想知道真皇子在哪?\"那人咧嘴一笑,露出染血的牙齿,\"就在你天天见的人身边...\"话未说完,他突然咬破藏在舌下的毒囊,身体抽搐着倒进运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