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愔抬眸露出疑惑之色,可高澄只是一副浅笑。
至于所谓的深意,他并无继续解释,只信口道:“我也乏了,遵彦无其他事,先下去吧!”
杨愔也只有低头告退,出帐正好瞧上崔季舒寻了过来,自是一番见礼。
侧身回望,见他躬身入了帐,不作多念,径直去寻高洋。
高澄已经慵卧到锦榻上,声息软绵:“我本答应了元静仪,至少留她胞妹一命,可如今人既然没了,你就代我好生抚慰她,如今满朝都盯着她,莫叫她生事!”
“是,大将军!”
“这次也全怪你崔季舒,竟叫那痴人在你眼皮子底下抓蛇......”
说道此,又忍不住一声轻笑,实难掩内心嘲讽:“不过我倒是奇了,天子这满笼毒蛇,费了多大劲抓?倒叫满朝文武尝了尝蛇鲜......”
说道最后一字,已是拖着气音,良久,也没再说第二句。
崔季舒微微伸头,瞧着高澄已然闭目,气息平静下来,想他已是困极入睡了,悄然退出帐中。
午后,本该是围猎主角的天子与大将军,都是各自闭帐不出。
反倒令随行百官猎得尽兴。
到日影西斜,仪仗跟着日落缓缓归城。
早有小黄门领着杂役,将今日所获的麋鹿雉兔尽数运至华林园。
屠夫娴熟地剥皮拆骨,御厨们往来穿梭,忙着将山珍野味整治成宴上佳肴。
经过半日休憩,高澄恢复气神,加之与元善见的这番较量全胜,心情自然大好。
华林猎宴上一直朗笑不绝,与众大臣推杯换盏。
御座之上的元善见,瞧着他越是畅怀,眉间阴郁愈深。
只是支颐斜坐,苦闷扮演着自己傀儡天子的角色。
“瞧瞧陛下,都让高澄折辱什么样了?!”
元大器将酒觞重重顿在案上,压着嗓子冲着元徽发牢骚:“你我身为宗室,眼见天子受辱却束手无策,他日有何面目见我拓跋先祖?!”
“嘘!”元徽急竖食指抵唇:“大将军也在宴呢,白日猎场之事,莫非还嫌他盯你不够紧?”
“我就瞧不惯那小儿跋扈样!说两句,他能奈我何?”
元徽声音再压了几分:“九五之尊尚且能忍,你何须在此这般作态?若坏了大事......”
听了此言,元大器也只有强压怒气,悻悻自饮。
高隆之冷眼瞧过一切,并没管这席上诸多对高澄的谩骂之言。
转头举觞对向身侧慕容绍宗:“左仆射,请!”
“请!”慕容绍宗利落举觞回敬。
“左仆射,前些日子高都督挥师南攻,碰到侯景还是无功而返,听闻过往,侯景曾向左仆射习过兵法,若是如此,想来这满朝文武能对付侯景的,非左仆射莫属啊?
难道你就没想过向大将军自荐,以立不世之功?”
慕容绍宗听过这番话,眸中却掠过一丝黯然。
过往一直自负经纬之才,可高欢在世时,凡遇征战总不会委以他重任。
即便任用,亦是平定各方小乱。
微微叹了口气。
“连先王都......罢了,我早不敢奢望什么建功立业了。”
“左仆射呀,万不可这般想!”高隆之信手指到陈元康方向:“这陈元康深得高王父子信赖,如今大将军多事都会听他建议,你不妨寻寻他,或有门路!”
慕容绍宗望向陈元康,此时正与多人推杯,回望高隆之,展出笑意:“谢过高大人指点!”
高洋伴在高澄左方后席,瞧着兄长就似忘了白日之事,想杨愔说的话,该是有用。
随即举着酒觞凑近高澄身侧,小心翼翼:“长兄,今日是子进的过失,子进向您赔罪!”
高澄浅笑侧首,漫不经心执起案上酒觞与他相对:“子进何罪之有?”
一句话又反问得高洋哑口,高澄却是自顾仰头闷下这觞酒,待袖口移下,已是敛了笑意:“你若真无心,为兄自然不会计较,只怕.....”
说到此眸光一凛:“子进有心啊!”